緣起與科學

有朋友說很不明白，佛理就是講由緣引至結果，就是與他的認知有很遠的距離，‘佛’不就是拜神，神神怪怪的。再者，由條件引起結果，不正就是科學精神嗎？難道，我是說兩千五百年前，印度就經已有科學嗎？

限於我的水平，我又誤導讀者了。首先，‘神神怪怪’的是民間信仰（我不想用‘迷信’兩字），與佛教無關。有人會不同意，因為佛經內也會找到很多‘神蹟’。基本上，我是相信神蹟的，但並不是信仰的主要部份，事實上，印度和西方的神蹟（特別是耶教）有本質上的分別，有關這點，有機會另文再討論罷！

有近代意義的科學，實在祗有幾百年歷史，至少我看不到任何古民族，出現過‘有現代意義的科學’。 ‘緣起’實在是近代科學的第一步，但科學與佛理最不同的地方，就是科學迴避了一個基本哲學問題，簡單來說就是‘控制實驗’和現實之間的本質關係。

有一句廢話：‘實驗是驗證真理的唯一方法’。這句是偽科學中的偽科學，毒害可謂極深遠。我想問說這句廢話的人，實驗的定義是甚麼？不要再來‘差不多先生’，永遠不說定義，模模糊糊，還有資格講科學嗎？或我更簡單的問，現實是可以做實驗的嗎？又或甚麼是真理？真理（truth）是永恒正確的命題，那麼，有限的實驗又何來驗證永恒呢？

科學永遠都不是在研究現實（reality），而是在研究模型（model）。甚麼是模型？一個小朋友，可以把一片樹葉當成一艘船。這就是抽取了船浮水的屬性（attributes），在水上飄的樹葉便是船的一個模型。同樣，一艘按船的設計圖，照片等等……按精細比例造出來的模型船，同樣是模型，因它抽取了船的物理尺寸的屬性。但不論是那個，都不是真船，都不是現實。一般人以為後者比前者是個更佳的模型，錯！模型祗有合適與否，並無好壞之別，後者當然精細，但相比前者，它就是下水即沈，缺乏了浮水的屬性。

科學從來都不可以研究現實，科學祗可以研究模型。這即是說，科學就是抽取了現實的某些屬性，然後，研究這些屬性（緣）和特定現象（法）之間的關係。此為控制實驗（control experiment）。‘控制’的意義，就是要‘盡量’保持其他屬性不變，祗變動少量，甚至是單一的屬性！但現實上，就祗有單一或少量屬性在變動嗎？你還相信科學是在研究現實嗎？

舉一個例子，水的沸點是多少？攝氏一百度。小學程度！問題就是，水在所有情況下沸點都是一百度嗎？按物理學的定義，沸點其實是飽和氣體壓力（Saturated Vapour Pressure svp）與外部壓力相等時的溫度（註）。單是這個簡化了的模型，水的沸點經已和大氣壓力和水深有關！若你想知，我雖不是熱交換（heat exchange）的專家，但我還可以再說十多個影響水沸點的屬性！若再研究下去，影響水沸點的屬性（緣）必然是無限的！事實上，精確定義沸點，經已超出‘常識’範疇。

當然，我們可以一句：‘找著主導矛盾’便可以思想躱懶了！但我們若抱著這種‘差不多先生’的思維模式，還可真正進科學之門嗎？

但請不要誤會，我說科學有局限性和不是真理，並不等如說科學沒有用。不論我對物質文明有甚麼價值判斷，今天的物質文明，實在就是建基於科學和技術。但執著於‘偽科學’，正是人類痛苦和災難的來源。為甚麼我指明是‘偽科學’呢？因真正懂科學的人，必應了解上述道理，祗有這些不明科學在研究甚麼的人，才會迷信科學萬能。

佛學最重要的理念，就是承認這局限性，同時把‘緣起’推到高峰，又不執著於簡單的‘因果關係’。例如，‘種善因，得善果’是正確的。有些人便把這理解成‘買賣’關係，捐了一筆錢做慈善，便可以中六合彩。但捐錢和中六合彩又有甚麼邏輯關係呢？但若人真心做善事，心裏的平安便是最好的善報！同樣，民間有所謂‘現眼報’，這就是惡行會報在子女身上。同樣，不是有甚麼神神佛佛獎善罸惡。簡單的理解就是身教，你做甚麼，孩子便變成甚麼！

但與科學不同，這些果報都是不可確定的（undeterministic）。我有信心做了善事有好報，但如何的‘好’，何時‘好’，就完全說不定，善與報更不是買賣關係。在‘緣起之法與軍事’中說到的小孩子，堅持要雪糕，其他甚麼都不能令他滿足。我們大可笑這孩子太執著，為甚麼有這許許多多的糖果美食都不要，偏偏就是為了沒雪糕而煩惱呢。下次當你爭取一件東西、一個職位或一個異性，但最後還是得不到，你也想想，為甚麼你也偏要執著於‘雪糕’呢？

註：我不想在這裏講物理，但請想想，沸和蒸發有甚麼分別。室溫絶低於水的沸點，但就是沒有水變成蒸汽嗎？科學容不下‘差不多先生’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