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2月24日 星期三

超語言

於‘文字的限制與戒律’中,我提到了理解佛經時要考慮‘歷史語境’(Historical Context),其實,‘歷史語境’的考慮就差不多所有學科都需要,並不是佛經的‘專利’。

在某程度上,我是反對‘原教旨主義’的,或更簡單說,我懷疑‘真理’的存在,‘真理’必需相對於特定的歷史場境。就是有‘真理’,也不存在於經書的字裏行間。

佛教義理還有一更重要的基本特性,令經傳變得更困難。簡單來說,就是其‘超語言’的特性。近代心理學,普遍認為人是靠語言來思考的,這亦即是說,我們的思考並不可超越或脫離語言。‘夏蟲不可語與冰,非無冰也,以其未見冰也’,當我們腦內根本沒有‘冰’字,又怎可思考到‘冰’呢?聽說愛斯基摩人的語言,就有五十多個對冰和雪不同的名詞。對我這個生活在亞熱帶的人,冰便是冰,有一段長時間,我甚至是冰雪不分。但對愛斯基摩人來說,冰雪就是生活的重要部份,必需分清楚每一種不同的冰和雪。

‘海灣’在英文就可以是bay, gulf, basin, abyss, chasm等等……若不是我的英語水平低劣,應再可多說十個八個。為甚麼英文有這麼多名詞,都是指一個類似‘海灣’的概念呢?實在,每個詞都是指不同東西和概念的。這當然就和英國曾經是‘海盜’有關。

同理,英文就祗有aunt和uncle,但中文,這方面就厲害了!原因?中國文化便是建基於人倫關係。

說遠了,但上文就解釋了,我們祗可理解在我們詞彙內的概念。在政治幻想小說《1984》中的國度便要進行‘destruction of words’,她們的目標就是把詞彙減少到令思想犯罪變得不可能。沒有‘民主’這詞,就不可能要求‘民主’了!

今天,很多人對現代僧人的印象,就是唸經或主持白事(我們並不喜歡由‘和尚’主持紅事)。但佛祖在世時,修行人並不是這樣的,當時學術討論氣氛極之濃厚,修行人經常都有激烈的義理辯論,就算到了唐朝,唐三藏到‘西天取經’,實際上就是到了印度,並進入了寺院修行。據記載,他便經常要和挑戰者,口辯筆戰!

佛祖在世時,很多時都不會回答一些人的提問,很多時甚至因此而被質疑其修為。佛祖那會不懂回答,祗是他了解,回答了這些問題,對問者又有何益呢?他祗教人如何得道,如何離苦得樂,並不主張甚麼學術辯論。他就特別著重‘悟’!甚麼是‘悟’呢?在我的理解,就是如學一門運動或學問,例如,除了一些極端的例子外(註),游泳是不可以單靠讀書學回來的,如可浮在水上,便是一種體悟,超越言語和知識。又例如,不要以為讀熟一兩本講編程(programming)的書,就是編程專家,單是讀書,我敢擔保你永遠學不會編程!

佛理是用來實行的,是‘悟道’的指引,是工具而不是目的。就有如游泳書可教你如何放鬆,做甚麼動作,但你還是要親自下水,當你真正浮起來,才是真正體悟‘浮’是甚麼!就算我有生花妙筆,也不能告訴你‘浮’是怎樣的,甚至可能您‘浮’的感受,根本就與我不同!正所謂‘如人飲水,冷暖自知’。

又例如,我自小便愛素厭肉。當人說這牛排如何鮮美,又或這魚如何可口,我就除作嘔外,一點感受也沒有!味道就絶對是一種個人‘體悟’,同樣是‘甜’,你我會有同一感受或標準嗎?很多人祗是‘迷信’把同一食物放進不同人的口,他們會有相同的感受而已!

佛祖就是反對人把佛教當作一種哲學來研究!靠知識、靠文字去理解的佛理,並不算是‘體悟’了人生的大道理。那麼,我們又該如何去修佛呢?下文再續。

註:曾有人就是要證明單靠看書都可以學懂游泳,結果他真的成功了,但我認為這是例外!而且,最後他還是要真正下水,浮起來才算數!

沒有留言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