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序公義（一）

收到一位好友對《神功與權力》的極速回應，他就是問，難道幫人都有錯嗎？如果捉鬼是作孽的論據成立，我們又是否永不可作正邪判斷呢？這樣，我們又該如何去看我們的執法和司法系統呢？

這正正是我想繼續深入討論的問題。聖經內有一個故事，就是法利賽人故意為耶穌制造難題，他們帶來了一個犯了姦淫罪的婦人，問耶穌該如何處理。

這是條毒計，因為耶穌宣揚寬容和救恩，但按猶太古法，犯姦淫的婦女就要判被群眾以亂石掟死。可是當時以色列已受羅馬統治，按羅馬法律，猶太人又沒有判決和執行死刑的權力！

這就是說，不論耶穌說是要殺要放，他們都可找出毛病，而且不是小毛病，是殺身之禍！

耶穌就是說：‘誰沒有犯過罪的，便拿起石頭掟她罷！’

結果就是老人家開始離開，然後是中年人，最後群眾就全部散去！人在世越長，犯的罪也越多！

明顯地，人可以無犯過罪嗎？對真正的基督徒而言，耶穌就是說人並沒有審判其他人的權力！當然，耶穌死後的兩千多年裏，耶教經歷由政治權力以至意識形態起起落落的巨變，但無可否認，耶教就是深遠影響著西方文化，近世，耶穌提倡的寬容博愛等等概念，就形成了所謂的‘普世價值’。

由於社會運作，不能完全講求自律，所以，法律便成了人的行為規範的底線！但問題就是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而已！動物世界並不需要法律，人類選擇了現時的社會模式，我們便要法律以制止太極端的行為，以維持社會的正常運作。所以，法律祗應管一些必要管的事情。亦代表了社會的底線。例如，我們要維持人身安全，大家就否定了以暴力為解決問題的方法。在如香港這些法治地區，一定立了法律，就要嚴格遵行。

小時候經常聽到甚麼：‘法律不外乎人情’，實在就非常有問題。但就代表了很多人對法律的誤解，就以香港為例，不論任何理由，都不可侵犯別人的人身安全和自由，這看似很簡單，但實際上，這絶不是常識。舉個例子，在國內，就經常會有因財務糾紛而引起的綁架事件。若在香港，不論有任何糾紛，又不論道理在誰，綁架就是嚴重罪行，一經定罪後就必會受到法律嚴懲！但在國內，公安就會考慮‘人情’，有時甚至會迫被綁一方還錢。又曾試過，有人被人追打，公安到場，發覺原來被追打的人與追打者的妻子有染，公安不但沒有制止摳打，還親自動手一起打！這些就是‘人治’而非‘法治’。

香港的法官並不是，也不可以是‘常識’所想的‘真相追尋者’，例如法官並沒有搜集證據的權力，沒有呈堂的證據便不可被考慮。又例如，辯論是檢控官和辯護律師的事，就算法官覺得某些證據有問題，祗要對方律師沒有提出，這些問題也不可被法庭考慮。他絶不能越俎代庖，就算真的被他指出了真相，但仍是嚴重的技術犯錯，很大機會會成為上訴和推翻裁決的理據！法律是嚴格的技術而不是人情或常識。

所以法官就不可能是‘真相追尋者’，甚至法官根本不應關心真相！或更準確的說，在判案時不應理會真相和道德！我就不是提過，律政司不義檢控梁國雄，法官就是要判梁國雄罪名成立，但卻判以最輕的刑罸，更在判詞內譴責律政司司長。理由就是判決祗可考慮法庭可合法考慮的證供，雖是不義，但無改罪名成立的事實！但量刑和判詞就是法官權限以內的事情。

理論上，執法和司法人員按足相關程序行事，不論事實如何，他們在法律和道德上，都不應負上任何個人責任，他們的責任，並非找出‘真相’，而是要維持‘程序公義’。

這也是一個沒辦法中的辦法，理由非常簡單，有誰可以判定真相或真理呢？一是無人可能，二是無人有資格。先講前者，不論你多小心，多有知識，你就可保證你的裁決絶對正確嗎？祗有一個全知全能的上帝才可絶對斷定真相！但我就是懷疑這個概念的上帝的存在！但不論上帝存在與否，人就是沒有肯定判斷真理的可能！至於審判的資格，如前所述，我們真的沒犯過罪嗎？人又何來審判別人的資格呢？

所以，法治中的法律並不講‘真理’，而是講‘程序公義’，所謂‘程序公義’就是控辯雙方在一個概定的程序和規則下進行辯論，整個系統的參與者的責任就是要捍衛這個程序！例如，為一個證據確鑿的重犯辯護是否有道德問題呢？絶對沒有，祗要辯護律師深信‘程序公義’而非絶對真理，他的責任就是捍衛‘程序’，而不是找出‘真理’，還有甚麼問題呢？

但這也有一些另外的原則要考慮，其中一個重要的考慮點，就是所謂‘法中之法’的問題，下文再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