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對冶鐵練鋼所知極為皮毛，但我就有理由相信，至少由唐末至清初，這門技術並無重大的改進，甚至是戰國時代的干將莫邪，其鑄練的寶劍也可能真是會千年無敵的！
但干將莫邪還干將莫邪，中國的冶金技術就並沒有整體的成長，為甚麼？中國根本就沒有發展出具近代意義的科學體系，李若瑟教授雖然非常努力為我們編科技史，可惜，他真是不太了解現代科技了．
究其西方科學史，重大的突破在牛頓．當然，如牛頓所說，我們全都祗是站在巨人的肩上．但他確實奠定了經典力學，更提出了微積分．而實際在技術上的突破就應歸功於「詹姆斯·瓦特」即改進蒸汽機之人．
為甚麼‘蒸汽機’這麼重要呢？它不單是工業革命的推動力，而更重要的就是現代技術思維的大突破．‘蒸汽機’並非瓦特所首創，他所做的也非一部‘具體’及‘實在’的‘蒸汽機’，而是一個‘數學模型’，他所取得的也並非‘蒸汽機’的專利，而是這個‘數學模型’的專利．按照這個‘模型’建構出來的‘蒸汽機’可節省不少燃料，而部份由瓦特授予的專利使用執照，正是按節省燃料的比率來收費的！
西方的科技，自此就有了本質上的改變，專利是公開的，要取得專利便要有精確的技術描述，大部份都是以精準的數學語言寫成．當瓦特的‘數學模型’取得專利後，人們便無需再重走他走過的路，大家要使用便要付專利金，但專利是有期限的，過後便會成為‘公共財’．再者，其他人亦可在這基礎上，進一步研究和開發，或可以說，‘累積性’就是科技高速發展的最重要因素．
近三四十年，電腦技術突飛猛進的其中一個原因，正是因為電腦科學的本質就是極有累積性．舉個例子，今天，一位初接觸電腦編程的‘小朋友’所能寫出的程式功能，若在三四十年前，就連博士級的人物窮一生精力也做不到．並不是今天的小朋友特別聰明，祗是他的程式，其實是使用了別人花上萬年的心血所寫成的系統功能！
我沒有打錯字，你也沒有看錯，的確是‘萬年’，按數年前的評估，Linux系統的規模，經已不少於一萬個‘程序員年’，現時的規模就更難以想像．這話如何理解，這就是說，若要由一個程序員去編寫Linux系統，以幾年前的規模，也需時一萬年．當然，這系統祗有廿年多的歷史，實情就是全世界可能有數以萬計的‘黑客’都曾參與Linux系統的開發工作，累積起來便有這力量了！
你又試想想，今天的每一件工業或科技產品，又是多少人和多少年的經驗累積呢？若科技的每一環節，都要重新由最基本做起，那麼，就算一個極度聰明的人，一生又可以做到多少呢？
在中國歷史的長河，就是沒有這個體系，奇技淫巧被視為末道．這些‘匠人之事’根本難登‘大雅之堂’．科技著作寥寥可數．就算偶有天才工匠，其技術亦祗會代代相傳，很多甚至是傳男不傳女．能夠收數個徒弟的就已算非常開放，守業已難，更何奢發展呢！
‘張系國’是個我極敬重的人，我特別欣賞他堅持科幻小說要合符邏輯的執著．由於人的思考普遍地不合乎邏輯，他深明這必是市場毒藥，不可為而為之，有這風骨氣度之人，實應列為瀕臨絕種和該受保護的物種．
他對《古劍》的傳釋，可能正正就是因為他是個電腦科學家，對我上面的文字，有比我深百倍的體會．可惜，我仍不能同意他的觀點，這話何說，下文再續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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