科學與真理

有讀者提問，他說我經常說科學並不是真理，他覺得很疑惑，若科學如我所說並不是真理，那我是不是在說科學不可信或沒用呢？

小時候我很喜歡看魔術表現，但先母對魔術非常反感，她就是說，這不是真的，他們在騙你。

我當然知道魔術是掩眼法，但就是欣賞他們如何的去‘掩’！

先母的想法在近代中國歷史中並不罕見，就是不能理性地思考，一切事情都要簡單地二分。例如，偉大領袖是個非常成功的政治投機者，這點我想絶無爭議，就是因為他的豪賭贏了，新中國才可成立。但他也是一個人，一個好色貪財，言而無信的人，若我們仔細研究史料，這同樣也是不爭的事實。但不可以這樣的，因為，我們心中的好人，特別是領袖，又怎可不完美的呢？講偉大領袖的壞話（就算這些是鐵一般的史實），就是和十三億人作對，甚至是賣國！

所以，在很多人的心中，科學必需是真理，是不能錯的。科學不會錯便是很多人的信念和精神支柱，更不要說這些偽科學家和政客，要人相信科學不會錯來‘搵食’。可惜，這就正正違反哲學的最基本原則，這就是任何科學理論都必需可以證偽！不可以證偽的就不是科學理論。

理論上，任何科學理論都是祗可證偽，但不可證明的。為甚麼？就簡單如經典力學內，牛頓的三定律，我們可以實驗證明嗎？不說其他，就是第一定律：‘物件在無有外力影響下，會維持靜止或均速直線運動。’

常人會想，這又有甚麼難，祗要觀察物件的運動便不是可以證明嗎？但宇宙會有物體完全不受外力影響嗎？我們又可以肯定一條直線又或均速嗎？實驗可以做到的就祗是受‘極少’外力影響，實驗亦祗可觀察到運動‘極接近’直線和均速運動。甚或，就算今次我們可觀察到物體以‘接近完美’的直線和均速運動，就保證永遠和所有物體都會這樣嗎？

相反，證偽就會簡單得多，若我們在‘足夠好’的實驗環境，‘足夠準確’地觀察到物體違反某一定律，這定律便可以被證偽。我們現在仍普遍接受第一定律，但難保百年後，實驗技術水平提升，我們在精密的實驗下，發覺並不是這樣。幾百年前，當科學家還未知道行星的軌道是橢圓時，普遍相信軌道是圓的，事實上，實驗數據也支持這點，後來就是因為有一數據有8 分偏差（一個圓有360度，1度有60分），這便成了經典物理學的重要基石！

我要為‘足夠好’和‘足夠準確’加上引號，原因就是這些並不是隨口說的，科學就是有極嚴謹的方法去計算和設定甚麼是‘足夠’！

從哲學的角度看，不能證偽的理論就不在科學的範疇，例如，物理學對直線有清晰的定義（嚴格來說是借用數學的定義），第一定律說直線，我們便可從實驗中觀察，究竟是直線還不是直線，若我們觀察到不是直線，這便是證偽！科學並不能證明，祗可證偽！我們並不能肯定一條直線，無論多接近一條直線，它仍可能不是直線。但在適當的控制下，我們便可肯定的說，這並不是直線，這便是證明和證偽的本質分別！

既然科學理論並不可以證明，又怎會是真理呢？相反，科學理論必要可以證偽，或更準確的說，就祗不過是一些等候被推翻的理論而已！

但不是真理就是沒有用嗎？非也！科學的局部正確性就經已非常有用，你可能聽過，相對論其實已把經典力學證偽。這是事實，但今天，我們做一輛汽車，蓋一座房子，以至送人上太空，無不在使用經典力學，這就不是最有用的‘已被推翻的理論’嗎？魔術表演並非為真，但成功的表現就是極佳的娛樂！

按可證偽的標準，很多日常生活的事都不能納入科學的範疇，例如，有一男對一女說：‘我愛您！’這就不是科學範疇的事情，因為我們對‘愛’根本沒有確切的定義，或更準確的說，我們根本無法定義‘不愛’！究竟這男子要做了些甚麼才算說謊呢？就算他朝這對男方要與女方分手，也不能肯定他說謊，事實上，很多男女問題的根源都是男女雙方對‘愛’有不同的定義和理解而已！

明顯地，‘我愛您’並不科學，但‘我愛您！’就是廢話和沒用嗎？科學主義的荼毒，就在於認為科學以外並無有用的東西，能被他們認為有用的東西就必需穿上科學的外衣！但事實就是有極多非常重要和有用的事情，都不在科學的範疇。

社會科學就絶不是科學，雖然，近代引入了不少科學方法，但使用了科學方法並不等如是科學！令人更震驚的就是美國科學學院對西醫學作出的評估，發覺西醫的理論有九成以上都不合乎科學的要求。其實，不論是何種醫學，都很難乎合科學的嚴格要求，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我們的道德並不容計進行人體實驗，某種藥物有甚麼害處，要多大的劑量才會出事，唯一準確的方法就是向一個健康的人施加這藥物，直至出現問題為止。而且要符合嚴謹科學的要求，並不是做一次，以一個人為實驗，而是要大量的‘試驗品’，多次重覆，在不同的地方重覆，都要得到相同的結果。這祗是作為嚴謹科學的其中一個要求而已，有機會再另文討論其他要求。

於是西醫便自訂一個‘掩眼法’稱之為‘雙盲實驗’，又把收集到的數據簡單化，我敢說，大部份的醫學研究，根本就過不了數學家（不需要真正的數學家，我這個數學逃兵都可以了）的法眼！

我並不完全否定西醫的價值，但西醫就離科學極遠，有機會再另文討論罷！下次，當西醫指責其他醫學系統不科學時，便請你想一想，這是可能是事實，但還有更重要的事實，就是西醫學同樣並不科學！可能直到今天為止，人類歷史尚未出現過一個符合科學要求的醫學體系。